梁小莹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,她不知如何是好。
王阿姨见围拢的人越来越多,她赶快替梁小莹把裤子提上,把屁股遮住,总算缓了缓。
女警胡管教见局势有点乱,立时喝住众人,另外几个女警也走来了。众女犯只好散了开,一旁望着。
胡管教看出了端倪,她拉起了六嫂。
六嫂双目无光,嘴里不停地嘟囔着,胡管教这一拉,突然间竟顿足号啕大哭起来。女警们竟也不制止她,放任她不住地哀号。
突然间,她一把抱住梁小莹,高叫:“莹莹,莹莹,我的好女儿啊……”她越抱越紧,梁小莹几乎喘不过气来。过了许久,她才正过身来,双手把住梁小莹的面庞,叫道:“让我好好看看你,让我好好看看你!”
梁小莹这时不知道是何原因,也落了泪,她喃喃道:“你真是我妈?我妈不是死了吗?”
“孩子,我真的是你妈啊!”六嫂声音有些嘶哑,“都怪妈我不好,妈我该死,妈我该死……我老是到处害人,到头来害了我自己啊!”
忽然,她松开了梁小莹,扑通一声,给胡管教跪了下去,连连叩头:“胡管教,你行行好,让我照顾照顾梁小莹吧,她是我的女儿啊!”
“起来吧,我批准!”
到这个时候,她还能说些什么呢?胡管教继续说道:“你看看你,在社会上作了多少恶?骗了多少人,看守所劳改队,进进出出,你都成常客了!自己的女儿疏于管教,梁小莹今天成这个样子,你罪责难逃!”
“是是是……”六嫂并没有起来,她又磕了个头,突然间,她抡起巴掌,照自己狠狠煽去。
胡管教一把抓住了她:“好了,快起来吧,你赶快去照顾照顾自己的女儿吧,她明天就要行刑了,时间不多了,能多看一眼就多看一眼吧。”说着,她望了望身边的同事,不住叹气:“怎么也想不到,她还有个女儿在我们号里,早知道,就不这样安排了……”
六嫂擦了擦眼泪,扶梁小莹坐了下。她握住梁小莹的手,又不停替她揉按被手铐铐红的腕节。可能是由于过分紧张了,一个不小心,她的手一抖,竟将手铐的铐齿往里紧了一扣,梁小莹“哎呀”叫了一声。六嫂顿时慌了,她赶紧缩回了手,但也晚了。因为到了执行死刑的倒计时,所以武警给死刑姑娘戴手铐的时候,也就没留什么余地,几乎都是贴紧了手腕的,梁小莹当然也不例外。六嫂这一失误,梁小莹自然疼得叫了出来。
“乖女儿,不怕,我这就去求胡管教,让她拿钥匙,给你松一松。”说着,她转身就去寻胡管教。不料,胡管教正在她旁边。胡管教摇了摇头,道:“不行啊,今天我没有钥匙。像现在这种情况,我们的钥匙都要上缴的。”
六嫂楞了。
梁小莹这时倒释然地说:“算了,停一会就适应了。”
六嫂很是慌乱,说:“乖女儿,你想吃点什么吗?”
梁小莹此时不知如何是好,她摇了摇头,沉寂了一会,说:“我想穿好看的衣服。”
六嫂面露为难之色,道:“乖女儿,不瞒你说,妈我这么多年差不多都是在看守所和监狱过的,我一分钱都没有了。”
梁小莹道:“我有,在我们号里了,冯娇娇知道在哪里,你去求求胡管教,看看能不能拿来,我想穿上。明天早上我们几个女孩子就要枪毙了,我想到刑场的时候穿上它。”
六嫂转过头去,目现哀求之色。
胡管教道:“这一点当然可以,以前经常有被判死刑的年轻女孩,上刑场之前也不需要什么,就是想穿好看的衣服。政府在这方面会尽量满足她们的要求,即便是自己没有,也可以向政府提出申请,政府还会派人出去给她们购买。我马上就安排这件事情,把冯娇娇提出来,让她把梁小莹的衣服送过来。”她顿了口气,转过身,对着众女死刑犯道,“你们都想想看,自己还有什么东西放在号里,需要拿过来,立刻报告,给你们安排,晚了就来不及了。”
众女死刑犯立刻都要开口,胡管教命女警取过纸笔,一一登录。这些女孩子所要的无非是一些衣物之类的,曾细妹和王慧霞、张丽娜、任丽洁、林巧云、梁小莹都准备了上刑场的衣服,而顾莎莎和宋倩二女的亲友一个都没有来过,也就没有什么新衣服准备。
二女向胡管教提出了申请。
顾莎莎说:“我想穿红裙子……”
“不可以!”胡管教说,“按照规定,不允许。”
“那可不可以给我买一套鲜艳点的衣服,我喜欢。”
“那倒可以。”
宋倩说:“我性格比较内向,我想要件白色的少女衫,大方点就行了。”
胡管教表示同意,叫过两个女警,让她们出监购买去。然后,她对身边的一个女警道:“我们一起去一号提冯娇娇,让她把这些女孩子的衣服都拿来,做一下准备。”
胡管教向门口看管的武警示意了一下,武警立即打开了大门,几个女警走了出去,铁门复有关闭上。
胡管教等径直来到了女牢一号。
女牢一号里现在只剩下冯娇娇、黄婷婷等十个女犯了。上午那紧张的一幕使每个女犯都胆战心惊,她们知道被叫出名字的女犯下一步该去哪里,该干什么,入了号以后,她们一直在谈论这件事。号门的一打开,使每个人都吓了一跳,空气一下子凝固住了。
“冯娇娇……”胡管教开口。
冯娇娇楞住了,许久没缓过神来。
“把梁小莹她们六个人的衣服找出来,跟我走。”胡管教厉声道。
冯娇娇长舒了口气,她小声问:“是不是她们要上路了?”
“对!明天行刑。”胡管教道,“不要问这么多,赶快收拾,把她们的衣服都拿走!你一个人不够,再选两个吧。”
冯娇娇看了看黄婷婷和汪小莉,二女立刻站起。二女案子还没有判决,现在还没有诫具,活动方便,
胡管教也很赞同。
三女把六女的衣物打理好,抱了过去。胡管教见人手不够,把三女留了下来。
不一会,出去买衣服的那两个女警也回来了,她们给梁小莹和宋倩带来了好看的衣服,这着实让两个女孩子高兴了一番。看到了冯娇娇,几个女犯都围了过来,看到了自己漂亮的衣服,开始唧唧喳喳起来,似乎忘了自己此刻的身份了。女警们也不制止她们,反倒帮她们参谋一番,女孩子们都很兴奋。
胡管教这时也提出申请,找来了手铐钥匙,帮姑娘们打开,以便她们换上了自己的衣服。但脚镣现在是无法卸掉的,不过姑娘们还是有办法的——自从判死刑戴死镣以后,她们学会了怎样换裤子,并也渐渐熟悉了。
等姑娘们换好了衣服,胡管教等又重新给她们戴上手铐。
姑娘们换了漂亮的新衣,花花绿绿站了一院子,甚是好看,胡管教等也不住赞叹。
梁小莹穿的是件鲜红的少女对襟衫,咖啡色的女裤,虽然是临时购入的,竟如事先量身定做一般,梁小莹脸上绽开了笑容。六嫂看得心酸,不住捂鼻掩饰。
宋倩如愿得到了白色的少女圆领衫,上印淡花,面料质地轻柔,她很是喜欢。
冯娇娇坐在一旁,木然看着她们。她眼前忽然浮现了先前的一幕,浮现了陶琴燕和卫晓翠的面庞——那时,她们同样穿着漂亮的衣服跪在了刑场,枪声一响,漂亮的衣服也不复存在了……眼前这八个姑娘,定也同样的结局,枪响以后,定也会血染霓裳,变成八具女尸……
转眼间,天色渐渐黑了,院落上方的墙灯亮了,女候刑室的灯也亮了,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了。
姑娘们的晚餐是十分丰富的,可大家都没有胃口,这倒方便了冯娇娇和黄婷婷、汪小莉,她们连吃了几个水果,又伸了伸懒腰。
冯娇娇说:“大家还是吃点吧,还有好多事情呢!还要写遗书……”
她的话刚落,大门开了,先前那个男警察带了两个武警走了进来。他拿了厚厚的一沓纸和十几支笔,交给了胡管教,没说什么又转身离去了。
“姑娘们,”胡管教有些沉默,说,“这是分给大家的纸和笔,你们有什么遗言,就写下来吧,时间不早了。午夜12点的时候,就要给你们办手续了。明天一早要开公判大会,这次大会因为宣判的人多,要提前召开,也只好提前给你们验明正身、上绑了,你们这一批也就只能先绑好,再过一夜了,明天一早直接提押就行了。”说着,她把纸笔分了下去。
八女无力地把纸笔接了过去。
下一步,她们要写下自己的遗书。年纪轻轻的,却知道自己几时几刻死,众女都流下了眼泪。
众女文化普遍不高,加以过度悲酸,快到午夜的时候,众女的遗书才勉强写完。
黄婷婷被派去收遗书,她发现,收上的遗书都是湿漉漉的……
午夜很快到了,众女听到了院子外面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,声音渐渐由远而近,越来越清晰。
梁小莹猛然把身子缩进了六嫂的怀里,叫道:“妈,我怕……”
六嫂心忽的一紧:“孩子,你叫我妈了?”
自从六嫂相认以来,梁小莹总有些半信半疑,这时,一股热血突然涌上心头,她再也不迟疑了。六嫂紧紧搂住了她,惊恐地看着门外。
铁门准时打开了,冲进两排武警进来,最后跟着的还是那个男警察。
“把罪犯的脚镣卸下!”男警察命令道。
“是!”武警门齐声应道,快步踏向戴脚镣的姑娘。
有两个武警竟然冲向了冯娇娇,看见她也戴了脚镣。冯娇娇惊的退缩了一下,说:“不是我,错了,错了。”
“不会错!”武警一把抓住了冯娇娇,突然间又“咦”一声,“怎么没给你戴手铐?”
冯娇娇急辩道:“真不是我,你们错了,是她!”说着,指了指旁边的梁小莹。
武警循指看去,却见一中年女犯紧抱了一年轻女犯,那年轻女犯将头埋进了中年女犯的怀里,但脚上的死镣却无法掩住。武警一把将二人分了开,却见年轻女犯浑身不停发抖。
武警不由分说,把梁小莹架了开,放坐在地上,两腿分开,开始给她卸脚镣。
旁边,其余七女也都分别被架了开,准备砸镣。
因为姑娘们判得都是死刑,上脚镣的时候就钉死了,这与一般的上诫具大为不同,一般来说,违反监规也可能上镣,但那都是活动的,可以随时取下;而这死镣一旦上了,就不能取去,除非执行死刑。
卸死镣的时候,自然不能照顾罪犯的疼痛了,每一铁锤落下,都震得一个姑娘大叫一声,铁锤声叮叮当当,姑娘们的叫喊声也此起彼伏,等得脚镣都卸了下来,女犯们的腿脚大都有了轻微伤痛。
还没等她们回过神来,那男警察就命令武警:“现在,把罪犯顾莎莎押出去!”
顾莎莎坐在了地上,惊噩地抬起了头,还没等她反映过来,她的双肩上也多了两只大手,胳膊也让抓住了——她像小鸡般被抓了起来,双手被扭到了背后,踉踉跄跄被推了出去。
看守所所有的灯都打了开,一路上武警林立,她很快被押到了大审讯室。
大审讯室里灯火通明,室内坐满了法官、检察官,顾莎莎被勒令坐在了一张木凳上,双手还被武警架着,她低下了头。
“抬起头来!”法官厉声说道。
话音刚落,顾莎莎便被武警抓住了头发,仰起头来。
她不由地张开了小口,眼珠由上往下,望着法官。
“把她的头正过来。”法官见武警把顾莎莎的头仰得过上,说了一声。
顾莎莎的头被正了过来。
“下面可是罪犯顾莎莎?”法官摊开卷宗,开始发问。
“是……”顾莎莎非常害怕。
“罪犯顾莎莎,现在,依照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》的规定,在对你执行枪决前,将对你验明正身,你要如实回答所有的问题,听到了吗?”
“知道……”顾莎莎的回答如同蚊蝇声音。
“姓名?”
“顾莎莎……”
“性别?”
“女……”
“年龄?”
“18……”
法官仔细看了看她,的确有年轻女孩子的所有特征。顾莎莎正值青春年华,少女气息扑面而来,她胖瘦均匀,个头恰好;她面色微有黝黑,也起了几个粉刺,却也不失端正。
法官在卷宗的姓名、性别、年龄栏各打勾认同。
法官继续问:“因为何事?判出什么刑罚?”
“贩毒,判的死刑,剥夺政治权利终身……”
法官点了点头,继续发问。最后,他把卷宗转了过去,对着顾莎莎,说:“签字吧!”
武警立刻把她押向前去,对着卷宗,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。
顾莎莎有些头晕,她不知怎么签的字,也不知怎么按的红手印,她也不知怎么就被推到了外面。
她被押到了一堵黑墙边,她还是有点晕。恍惚间,她看见旁边的武警。
武警手里有堆白花花的物什。
她感觉自己脖子被武警正了正,也抚了抚后面的衣服,她的心一紧……
开始给顾莎莎上绑了。
顾莎莎是这八个女孩子中最年轻的,今年只有18岁。因为严打,快捕快判,她在被捕后不久就被起诉宣判的。她的案子很简单,她自己亦供认不讳,死刑判决很快就下来了。她也提出了上诉,但很快就被驳回了。
武警早就为她准备好了上绑的法绳。
那是一根七、八米长的,大约手指般粗细的绳子。顾莎莎想哭,她忽然想起小时候跟妈妈去医院打针,护士还没拿出针,她就开始嚎啕大哭了,她非常怕打针。可今天,不是去打针治病,而是要把她和另外七个的姐姐一起绑赴刑场、执行枪决!她如何不怕?
武警命令顾莎莎把两只胳膊斜垂下去,然后把绳子搭在了她的后颈上,绳子在后颈左右交*,甩到了她的前肩——这样,顾莎莎美丽颀长的脖子上便有了一圈绳套,还好,绳套不是太紧,顾莎莎稍微可以喘息。顾莎莎感觉武警大哥还是比较照顾她的。
可是,她想错了。
武警接着把她前肩上的绳子斜穿过了她的腋窝,抓住了她的胳膊,把绳子缠了上去,她苦了一下脸,紧张起来。武警没有理会她的感受,继续把绳子捆了上去,每捆一道,还特意紧了紧。捆了几道以后,她的胳膊被扭到了背后,绳子在她的手腕处交汇后,武警往两边拉开,打了个死结。
顾莎莎感觉手腕处非常紧痛。
还余了好长的绳子,武警继续把绳子从她的后背往上走,穿过了后颈上的绳套,又折了下来,重新回到手腕处,又系了死扣;绳子依然有些长,武警把多余的绳子往上扯了扯,停在了顾莎莎后背的中部,把她后背上上下竖立的几根绑绳系到了一起。
这样,顾莎莎被五花大绑得结结实实了。她原来以为脖子上的绳套并不紧,可绑好以后,脖子上的绳套被自然拉紧了,她还感到有点呼吸急促,她赶紧把背后的胳臂尽量往上走,以减轻脖子上的压力。
紧接着,她的大腿也用细绳捆了起来。
顾莎莎知道,那是怕她紧张的时候大小便失禁而为她准备的。
她的脚脖子也让短绳子连了起来,走路一踉一跄的。
最后,武警检查了一下她的绑绳,又取出了事先备好的白布头,系到了她胳膊上的绑绳上。
顾莎莎瞥了一下,是她的名字,黑字,打了可怕的红*!
她被一瘸一拐地架回了院子,又押进了屋子,蹲到了地上。
进院子的时候,她看见了第二个验明正身的女犯,是任丽洁。她俩打了个照面。
任丽洁行动有点迟缓,被武警照着后臀踢了一脚。